离开学校四个多月后我终于在一场葬礼上得到了人生中的 份正式工作,在一家互联网公司炸鸡排,月薪,帮交保险。对我这样一个什么都不会做的废物来说,这真是非常幸运的一件事情了。我曾经很认真地想过自己将来可以做什么,虽然平时一副这辈子就这样了什么都没有意义对一切都不怎么在乎的样子,但在那样一个大家都在焦虑未来今天班长拿到世界五百强offer明天小王回家继承父亲的遗产后天你班就你一个人没交三方协议的情况下,我偶尔还是会想想这个问题的,当然得出的结论都是我他妈的什么都做不了啦。
一次思考这个问题是在今年的6月20日,大家都走得差不多了,宿舍里只剩下我和张喵喵两个无处可去的人,打着DOTA,虚度光阴,等待着学校赶我们走的那一天,回家或者去跳云龙湖,没有人知道未来是什么样子的。打完一局,张喵喵蜷缩在椅子上哭了起来,他只穿了一条内裤,从侧面看那腿好长啊,真好看啊,比很多女孩子的都好看,日光灯下那皮肤真白啊,比食堂的白面馒头还要白。肩膀随着他的抽泣一起一伏,胸前那两颗粉红色的乳头忽明忽暗,若隐若现,好想操他啊。
我走上前去抚摸着他的肩膀说:“你哭什么啊?是因为刚才被那傻逼美杜莎喷了吗?讲道理你剑圣玩得已经很好了,一手剑圣二手美杜莎,然后是水人PA,我拿了个rua比克,拿头打啊。”
张喵喵擦了擦眼泪说:“我不是因为这个哭啊,我是在为爱情流眼泪啊,我男朋友把我甩啦,本来说好了毕业后去北京找他,现在我应该去哪里啊,我都跟家里说我找到工作了,毕业就不回家了,呜呜呜呜呜。”
说罢张喵喵嚎啕大哭起来,哭声惊动了隔壁宿舍的傻逼,那傻逼说:“吵死了,我们明天还要考自动控制理论呢。”我认识那傻逼,学生会主席还是什么的,学生会全他妈是傻逼,我跟他讲:“自动控制还要复习,我要是你早就去 了,你还活着干什么。”作为一个自控重修了三次, 清考还没有过的废物,不知道哪来的勇气说出这样的话的。那逼听完这话,想说些什么,又什么都没说出口,支支吾吾了一会儿转身跑了,大概是去找宿管了吧。学生会的傻逼都这样子,平时跟你妈四线城市*府领导人一样,什么同学帮我们做个推送好不好,同学这个给我们用吧,给你加个学生会前缀哟,cnm。
那傻逼走后我跟张喵喵说:“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他点头表示赞同,我又说:“北京是个垃圾城市,那里的感情不值钱。”然后我讲了我的朋友,宜兴男孩汪大为了爱情辞去小镇的工作跑北京去 天就被甩掉的故事,“回宜兴吧,怎么能呢,这次出来还跟妈妈吵架了呢。”六月初一个燥热的夜晚,我站在云龙湖边,准备往下跳的时候接到了宜兴男孩汪大的电话,“面试,问我这么大年纪了来北京干嘛,操他妈26岁算年纪大吗,啊,算的吧,我们项目组主任才23岁,操他妈,每天开兰博基尼上班。我不知道说什么,我也不知道我来干嘛的,那哥们说有女朋友在这里吗,我没有回答,那哥们又问是不是被甩了,我仍然没有回答, 他拍拍我的肩膀说朋友,这种情况我们公司有好几个呢。”听完他的故事我就不想跳了,可以说是比我惨了。我对他说:“回宜兴吧,我喜欢的 个女孩就是宜兴人,我初中时的同桌,后来她回宜兴读高中了,我再也没见到过她,高一暑假我一个人去宜兴,想找她来着,结果上错了车,跑常州去了。”电话那头传来一阵疲惫的声音:“小镇发洪水了,我也没钱了,我回不去了。”第二天汪大就在银河soho 了,六块腹肌摔的四分五裂,脑袋也不知道飞哪里去了,我为他感到惋惜,悲痛得一个礼拜没有喝可乐。
“回南通吧,我的朋友,小镇男孩 都是要回小镇的,在大城市你能得到的只有眼泪和伤痛啊。”我对张喵喵说,“爱情是不存在的,有的只是永恒的欲望啊。这么认真干什么呢,互相收割一次算啦。”总是失恋的xiaoliu向张喵喵传授了一些人生经验。我们需要这样的人生经验,以至于再次遇到这种事情时不会那么悲痛。
我刚说完隔壁那傻逼又来了,还带着楼长。我们的楼长,一个五十多岁会在半夜一个人站在楼道里拉小提琴满头白发的男人,他把我带到了宿管室,问我抽不抽烟,我连连摆手说不抽不抽,他说:“没出息,男人怎么能不抽烟呢?”然后自己点了一根抽了起来,抽一口说一句:
“你们毕业生不要 学弟学妹们嘛,他们很脆弱的。你们也是这么过来的,影响人家复习,挂科怎么办呢,大家将心比心。
你找到工作没有?到现在还没走,应该是没找到吧。这个社会啊,完了,工作越来越难找了,我们学校毕业生就业率98%,这不是扯淡嘛。我上周还帮一个毕业生搞了三方协议的盖章,说不交这个就不给发学位证。他妈的,你校完了呀。
不过话说回来,怎么样都是能活下去的,我家门口超市理货员一个月还三千块呢,现在的年轻人啊好高骛远好吃懒做眼高手低,什么都不肯干。我高中毕业就进厂了,做水电工,一开始我很害怕的,我什么都不会,又笨手笨脚的,怎么办呢。带我的师傅,胡鑫泉,啊,他是个淮安人,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他,胡师傅对我说不要怕,新员工我们都是当孩子来看的。他手把手教我,带着我走南闯北做项目,可以说是我第二个父亲了。
年夏天,全市大停电,我们加班加点抢修,我太累了,干了十几个小时,真的没办法了,想睡觉呀,胡师傅说你睡吧,有我呢,我就靠着电线杆子睡着了。醒过来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他们告诉我胡师傅没了,我不停地问怎么没的呀,怎么没的呀,没有人回答我。医院去,找啊找啊找啊, 在一个小房间里见到了胡师傅的尸体,没有人在他身边,他就一个人静静地躺着。外面很嘈杂,走来走去的患者,医生,护士,小孩的哭闹,但我觉得,那个小房间,很安静。”
说到这里,楼长停了下来,点了另外一根烟,“后来才知道是变压器爆炸了,变压器一般不会出问题的,怎么就出问题了呢?安全是最重要的,你知道吧,你是学电气工程的吧,这个你要记得,当然了,你以后也不一定干这一行,现在的年轻人是不愿意做这个的吧。
我在电厂呆了快三十年,前年我儿子大学毕业,说找不到工作,我说儿子啊,不然你就来我们厂吧,说完我又说了句,我们把你送进大学,也不希望你和我们一样做个工人啊。后来他跑广东去了,那么远,不知道做什么,也不跟家里联系。他的同学不是出国就是家里有安排,爸爸没用啊,也不能怪他,高考时很刻苦了,分数在二本线上,有什么办法呢,我们也只想他混个毕业证嘛,就让他读了个国际班,学费贵点,他不喜欢那个专业,我们也知道,有什么办法呢。”
我说:“我读的也是国际班啊,电气工程及自动化中俄合作办学,我爸妈都是电厂的工人。”
楼长说:“那你对不起他们啊。去年,我们厂被*府卖给了一个荷兰人,要改革,搞什么新能源。我们老员工就都下岗了,托关系我跑这里当了这个楼长。我还是蛮喜欢和你们年轻人在一起的,有活力啊,不像我们,该死了。”
抽完手里的烟,楼长 说:“年轻人不要欺负年轻人,你回去吧。”
我离开了宿管室,身后响起了小提琴的声音,梁祝,这个楼长好像只会拉这一首,拉的也不好听,大概是刚开始学没多久吧,或者是重拾年轻时的爱好。我的父亲也五十多了,我妈总是说他年轻时什么都会,画画啊,拉手风琴啊,“你不知道,你爸年轻时就背着个画板去我家找我,吹口琴给我听,怎么一结婚这些东西就都不搞了,只知道打牌。”去年,他拿走了我的口琴,想找回青春的感觉还是干嘛,可是失败了。他连游戏都玩不了了,“玩一会儿就头晕”,小时候都是他带着我打红色警戒,抢滩登陆战什么的。衰老这件事真的是蛮可怕的。
回到宿舍,张喵喵已经睡着了。我躺在床上想,将来我能做什么,我什么都做不了啊,我是一条怯懦的蛆,我连苍蝇都变不成。睡不着,在床上打滚,床太小了,一不小心滚了下去,把张喵喵吵醒了。他说:“你怎么还不睡啊?”
我说:“我睡不着啊,你说我们以后能做什么啊?”
“我们这个专业工作还是很好找的吧,你看看别人嘛,王浩不是在什么跨国公司写代码嘛,陈浩不是说进国信电厂了,我们将来可以进入电力系统工作的嘛。”
四个月后的某一天,张喵喵在宿舍扣扣群里说自己已经六十天没放过假了,每天跟着老师傅装电灯泡,不活了,想辞职。那天我像往常一样在南京的出租屋中睡到十二点,告诉自己,“你这个爬虫,人家早就起来做事了”。这句话是另外一个小镇男孩对我说的,一个山东男孩,名字忘了,这个男孩子往返于上海和南京之间,做水产运输,十月份出车祸死掉了,跟一辆运猪车撞在一起,满满一卡车胖头鱼洒在高速公路上,旁边就是一条河,胖头鱼跳啊跳啊跳啊,有的被呼啸而过的汽车压扁了,有的被闻讯赶来的附近居民抓走了,“很不幸,只有十几只不到跳进了河里,获得了自由。”现场目击证人陈先生对着记者的采访镜头神情严肃地说,记者问:“那陈先生,能重点讲一讲两位司机吗?”陈先生摆摆手说:“这个我不知道,光顾着看鱼了,你想想啊,一车几百条鱼只有十几只获得了自由,这说明了什么,我们都是胖头鱼啊。”他话没说完采访镜头就回到了记者身上,记者说:“各位观众朋友,通过现场采访我们得知这次车祸非常的惨烈,到现在我们还不知道司机的情况。”在现场晃悠了半个小时后记者终于找到了一位目击证人,抱着五条胖头鱼的李大爷对着镜头一脸惊恐地说:“那个人啊,我看到他从驾驶室爬了出来,然后被一群猪给踩死啦。”记者问:“你说的是哪个人啊?”李大爷说:“就是那个人嘛,还有几个人不成?”记者又问:“那猪呢?我们现场并没有看到猪的影子。”李大爷笑着说:“猪一开始就跑了,往河边跑的,我听到消息就拿着刀往这边赶,猪看到我拿着刀跑得比猪都快,然后它们就渡河了,现在应该已经到河对面了吧。”镜头猛地转向那条河,宽阔的河面一无所有,远处升腾着阵阵雾气,夕阳挂在半空中,镜头停留了一分钟然后转向记者,记者说:“啊?结束了吗?”然后就黑屏了。
我和那个山东男孩相识于一个斗鱼女主播粉丝群,有一天他突然骂我傻逼,爬虫,我睡到十二点醒过来才看到,凌晨四点钟骂的,我说操你妈,他说“爬虫睡到现在才醒吗,人家早就起来做事了。”讲道理他说这话我蛮伤心的,小镇男孩为什么要互相 呢,我们活着已经很艰难了。我将这个道理讲给他听,并且给他发了几张女主播的福利,可是他不讲道理,接收文件之后把我拉黑了。为什么他会这样呢,大概是心情不好吧,我心情不好时也喜欢骂人,上北京治疗白癜风疗效 医院合肥白癜风专科医院